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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期 P56生活人文

女 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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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莲秀
 
作者简介
    谢莲秀,笔名莲子,谢菲,江西省作协会员。七十年代初生于“中国白莲之乡”——江西石城,客家人。曾在基层从事代课教师、广播播音员、新闻记者等工作近十年,后任过广播电视专题撰稿、栏目编导及刊物编辑等职。
    生在乡村,长在乡村,文字也喜欢回归乡村,贴近泥土和芳草。近几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报告文学》《战士文艺》《散文选刊》《作品》《创作评谭》等刊物。另有儿童散文发表于广东教育《第二课堂》中学版、《第二课堂》小学版及《快乐文学》等校园刊物。出版乡土散文集《掌心里的故乡》。
  现任《东莞文艺》编辑部主任,系东莞市文学艺术院第二届创作项目签约作家。
 
  春雨绵延地下着,如同少女绵密的心事。菜园子里和山坡上都湿漉漉的,平时忙碌个不停的女人们,此时才有了闲情,长呼短唤地聚到了一起煮擂茶去了。大些年纪的围屋里的姐姐们,则三三两两脚步轻快地来到众家楼厅的阁楼里,放下手里端的矮凳、簸箩,安安心心地做起了女红。上了年纪的老奶奶们习惯称做针线,其实都差不多,同样是绣花,织毛衣,纳鞋底,粘鞋样等,也有给心上人绣荷包或给刚出生的小孩做凉圈、肚兜之类的。姐姐们低眉定眼,屏气凝神,巧手上下翻飞,针尖儿亮闪闪地挑上戳下,银光闪烁,丝线儿左缠右绕,彩蝶似的地飞舞。姐姐们哼起了歌儿,时而又窃窃私语,时而又不知怎地扔下手里的活儿,羞红着脸在阁楼里追逐起来,踩得楼厅的木地板吱吱嘎嘎地荡漾起来。花儿家离阁楼不远,一听到阁楼传来的嘻闹声,就情不自禁地伸长脖子探看,那时的阁楼,在花儿的心里真是无比神秘。
  大点了,母亲也找来一块天蓝色的棉布,小心翼翼地打开她的妆奁,剥开一捆用金纸包着的五彩丝线,捻住两根,咝咝地抽出来。花儿惊喜地嚷嚷,我要粉红的,我要嫩黄的,母亲也不答话,笑着抽出花儿喜欢的颜色,下得楼来又折身来到众家大厅,央正做活的蔑匠师傅弓一个圆箍,绷上棉布,母亲掂起针尖儿,就着棉布细密有致的纹路教花儿要领,花儿喔喔地点着头,母亲便打住灵巧的手,将绣箍交给花儿,向阁楼呶呶嘴。花儿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快跑去,心里格外高兴,她觉得自己终于长大了,可以和大姐姐们一起做女红了。
  打那后,花儿巴不得天天下雨,最好是数日连绵不止,因为只有那样的天气,围屋的姐姐们才会洗净脚上的泥巴,穿上干净的衣服,呼朋引伴地相约来到阁楼。每天花儿一放学,就往阁楼跑,虽然绣不出什么样来,但是她喜欢看那些面如桃花,身材袅婷的姐姐们。有时,花儿也会虚心请教下姐姐们,问的次数多了,姐姐们就会说,花儿,你有书读,还来学这样的做什哩?花儿也不语,抿嘴笑着。
  久了,姐姐们也不避花儿了,照样尽情地嘻闹,或说着内心的秘密,花儿听着姐姐们咯咯咯的笑声,心里也吃了蜜似的。打那以后,她看姐姐们做女红的神情,就能大约猜出她们的心事,知道手里的活是帮谁做的——谈笑自如、气定神闲的多半是帮家人织的;脸颊绯红、眼睛发亮、眼睫毛扑闪扑闪的肯定是为心上人;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那就是在帮亲友或邻居还个人情的……有时,姐姐们会各自放下手里的活,围着帮一个人做女红时,就可断定,那位姐姐不久肯定要出嫁了。这种时候,女人们也往往会来帮忙纳鞋底、铺鞋样,但她们不喜欢在阁楼静坐,叽哩呱啦一阵,便拿着活计去了谁的家里热闹去了。
  有一回清早,香香姐家的门口围满了人,屋里传出伤心的嚎哭,只见香香姐坐在屋内的楼梯上,双手捂着脸,哭得泪水涟涟;她母亲则瘫坐在地上,顿胸捶足;她父亲举着烧火夹,眼露凶光,说要斫断香香姐的腿……听大人说,香香姐是不满意大人包办的婚事,偷偷和邻村的小伙子好上了,昨晚去了邻村看电影,还送去了一件刚织好的衣毛。夜里一闭上眼,就是香香姐泪眼婆娑的样子,花儿不安地问母亲,什么叫包办婚事?母亲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快快睡!后来好多回,花儿在阁楼里看到香香姐手里抓着一件衣毛,织了拆,拆了织,眼睛失神地呆望着大窗外的雨雾……
  花儿小学快毕业时,父亲带她去了邻省的一个小镇上拍照片,街上好不热闹,几家店里传出“年青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等新歌,不少年青人围着听。中午,花儿和父亲正在表叔家吃饭,突然隔壁传来尖利的哭喊,夹杂着粗重的怒吼。花儿和大人躲到窗外一看,只见一位大姐姐双手被反剪着绑在柱头上,披头散发,一个上了年纪胡子拉喳的男人正举着竹梢,狠狠地抽打他的女儿,边抽打边破口大骂:看你还敢不敢追时髦,搞什么“自由热(恋)爱”,父母的话当放屁,你把我的老脸往哪搁……
  那位大姐姐很坚强,一边哭,一边喊: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和他好……
  回来的路上,花儿觉得心里难过,扯着父亲的衣角问,“自由热(恋)爱”是什么?父亲说,就是青年男女自已谈朋友了,听说现在靠海那边的城市,吹起了什么风,作兴这样……咱这是农村,婚事还是要父母作主,再说收了人家彩礼,就不能让父母“跌古”(客家话,没面子之意)啊。父亲中间停顿了一下,说了一长串。花儿似懂非懂地喔喔应着。她真想知道,这位大姐姐是不是也和香香姐她们一样,为她的心上人藏着神秘的女红呢?
  后来,花儿去了镇上读书,周末才能回家了。一次,听母亲说月儿姐也要出嫁了,只是……母亲叹了口气,很同情的样子。花儿满腹狐疑地去到月儿姐家,只见她的父母也在唉声叹气,月儿姐躲在楼上的暗影里,压低声音呜咽着。听见花儿进来,扭身搂住花儿失声痛哭:花儿,姐姐好命苦噢,你以后一定要嫁去城里,不要受这样的罪噢……月儿姐已泣不成声,花儿也跟着哭成了泪人。过后花儿才知,月儿姐因未婚先孕,族里人觉得不光彩,不让月儿姐在众家厅里“坐侍妆”。月儿姐的父母也觉得“跌古”,也没摆酒席,让男方夜里悄悄接去,叫“暗里偷光”。这事,成了月儿姐心里最疼的结。花儿这才想起,本来大姐姐们出嫁,众姐妹是要去陪同哭嫁的,而那天月儿姐家却很冷清。但花儿分明看到,月儿姐的闺房里,层叠着姐妹们一起做的一大堆鲜艳耀目的女红啊。
  从那以后,阁楼里做女红的大姐姐们越见少了,花儿再也不想进阁楼了,她甚至厌恶了做女红。老人们不是常说,女红做得好的女伢伢,以后可以嫁个好郎君,许个好婆家么?为什么香香姐、月儿姐她们,女红做得那么好,却遭受那般的冤屈?那凝结少女悠悠深情的女红啊,你在吹开少女心扉的同时,又为什么不能给她们一个幸福美满的归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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