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期 P16人物春秋
王玄,辽宁抚顺人,现年97岁,原广州市人民政府副市长。王玄与任仲夷风雨同舟同甘共苦,相亲相爱70余年。她有理想有抱负。一九三六年在北平参加一二九学生运动时入党,为社会为人民奋斗毕生。
最近,我们拜访了王玄大姐,与她一同回顾她的那些岁月、那些风云、那些情怀……
青葱岁月:烽火时节幸逢君
由于她的家乡东北被日本人侵占,1935年,将满18岁的王玄从辽宁到了北平(北京)准备报考从沈阳迁到北平的东北大学。在备考的那段时间,她和三个同学(是从东北到北京读书的女青年)租住在北平西单商场附近一家公寓里,暑假期间,任仲夷也住在该公寓。王玄和几个女同学爱唱歌,唱的歌多是关于“抗日军什么时候打到东北去”之类的歌曲,任仲夷晚间拉二胡,也是同步的歌曲。但他们不熟悉,从未说过话。
当时,北京的房内都没有厕所,所谓的公厕只是在院子内一角用木板隔成的露天间,男女厕就是一板之隔。王玄发现女厕的木板上写了一行字:“希望你们不只会歌唱,还希望你们能拿起刀枪。”她没有在意,每天晚上她们在宿舍里唱救亡歌子。而那些字总是擦了又被写上,有一次是这么写的:欢迎你们今天歌唱,明天你们拿起刀枪上战场,是社会的栋梁”。(后来,她发现这些都是任仲夷所为)。
她们早上到中南海学习英文,有时到长安街六步口电影院看进步的早场电影,王玄总能碰到这个人,她知道他是住在公寓对面的“二胡男生”,她想,他可能是一个思想进步的青年,但是不知道他是哪个学校的。
王玄如愿考上东北大学,有一次她到中国大学听黄松龄教授的经济学演讲时,竟然又与任仲夷不期而遇。他们说了几句话,从此,王玄的住房门前,时常出现写着何处放映“进步电影”的纸条,有时出现一卷《永生》的进步刊物,虽没有留名,但王玄猜想可能是任仲夷所为。
王玄常坐在学校院里的板凳上看书,任仲夷常到东北大学来,但彼此没说过话,这样六七次以后,任仲夷终于跟王玄说话了:你是这个学校的?你可能忘记我了,我还记得你……从这次开始俩人逐渐熟悉了。
有一次任仲夷几天没有看到王玄,就在她的宿舍附近走来走去。她知道他是领导东北大学党的工作的。两个人越来越熟悉。任仲夷多次给王玄写信,她回答说要“考虑考虑”,实际上他们的心已越走越近……就这样,王玄和任仲夷相识相爱在人生最纯真最珍贵的青葱岁月。
“七七事变”后,北平很快沦陷。王玄和任仲夷原本打算一起去延安,由于去延安的路被破坏多处,又有土匪,只好放弃。之后,任仲夷和王玄又从天津乘轮船到达山东济南,住在北京学生流动招待处。1937年7月27日这天,他们同居了。每谈及他们相识相爱相依时,王玄的眼角眉梢都溢满深情。的确,爱情、婚姻于他们,是幸福的、美好的。
2005年任仲夷去世,这对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共患难、同安乐,相濡以沫70余年,回顾与任仲夷这一生,王玄意悦神爽,“革命艰难,作好党的领导干部更艰难,我心甘情愿为他多分担。”
激情岁月:爱国爱民爱工作
王玄就读东北大学时,校长张学良体恤东北流亡学生困难,提供免费吃住。但是,此时“华北之大,已经安放不得一张平静的书桌了”(《清华大学救国会告全国民众书》)。面对日寇的步步进逼,国民党政府一再退让,并准备和日寇成立“冀察政务委员会”。1935年12月9日,北平学生的爱国行动爆发了。
“东北大学的抗日救亡态度特别积极。”在“一二·九”、“一二·一六”的两次游行示威中,她和同学们手挽着手,潮水般涌上街头,突破军警阻挠,喊口号、发传单、贴标语,救亡歌曲唱不停。
成千上万北平学生与王玄一样,加入到游行队伍里,其中就有任仲夷。不过,那时两人还不相识。任仲夷原名任兰甲,生于河北威县中农之家。1934年,20岁的他从天津河北省省立法商学院转到北平中国大学,就读政治经济系。
1935年12月9日,当任仲夷与中国大学的校友振臂高呼在“一二·九”学生运动的队列时,王玄也在东北大学的同学中间,为革命运动鼓与呼。东北大学和中国大学是“一二·九”运动的主力军和先锋队。王玄和任仲夷这对革命伴侣,在还没有认识时,就走上了同一条爱国大道。
1946年9月王玄和任仲夷由组织决定到大连工作,在关东地区妇女第一次代表大会上,任命王玄为主席,同时任命市委妇委会主任,主持旅大地区妇女工作。
关东妇联在王玄的领导下组织了两个庆祝活动:为纪念‘八一五’(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两周年,在妇女中开展控诉日寇统治大连、侵略中国的罪行和颂扬解放后新生活的活动,用新旧对比的形式,提高妇女的民族意识和阶级觉悟;为庆祝大连解放两周年,组织妇女秧歌队演出。这两次活动都搞得非常成功,说到解放初期这些激情燃烧的日子,王玄显得特别兴奋,依稀可见当年风采。
王玄还回忆说,1947年至1948年间,关东妇联组织广大妇女为克服国民党军队封锁给群众造成的生活困难,积极参加大生产运动。广大妇女摊煎饼、织渔网、纳鞋底,参加代耕队,组织互助组把大生产运动搞得热火朝天。针对当时旅大地区广大妇女不参加生产劳动的旧习惯,关东妇联提出了‘生产生产,有吃有穿’的口号,打破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封建传统观念。
历史和人民都不会忘记,当年支援解放战争的军鞋和炮衣伪装网是勤劳的大妇女们刻完成的。
王玄1936年入党,1952年,她就挑起了省委组织部长的重担,从旅大市到黑龙江到辽宁,从辽宁到广东,一生忠于党,热爱人民,为中国的革命事业努力工作。
不老岁月:爱在情在您永在
如今的王玄虽年过九秩,身体还硬朗。采访时,她衣着朴素、笑容亲切、随和健谈,倒像极了一位邻居大姐,在和我们谈过去谈工作谈家庭。90多岁的她思维比较敏捷、对答伶俐。
虽然任老王姐夫妻俩多年来都做负责工作,但俩人一直过着非常朴素的生活。1996年,搬进省委统一建的房改房时,秘书和工作人员都建议俩老更换旧家具,但俩老执意不肯,说旧家具用惯了顺手,没必要浪费。任老平时衣着简朴,孩子们要给他买新衣服,他总是说自己的衣服足够了,没必要再添衣服。平时在家里,任老总是穿一件无领文化衫,到小庭院打理花草时就穿上“工作服”——那身旧军装,但每逢参加正式会议或重要社会活动,他都会十分注重着装礼仪,常常提前把衣服熨烫准备好,穿戴整齐才去出席,以示对他人的尊重。
俩老对饮食的要求也很平常,喜欢吃面食和粗粮,番薯、芋头和玉米经常是他们餐桌上的“座上客”。他们常说,红萝卜是家人参,营养价值好,每当有人请教长寿秘诀时,他总是笑着说:“粗茶淡饭”。
据知,任老在病危之际,把儿子儿媳叫到床前,他呼吸困难,仍坚持一字一顿对儿子儿媳们叮咛“你们要好好做人,扎实工作,走好自己的的路,你们几个要尽心照顾好你们的妈妈,她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又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你们照顾好妈妈,我就放心了,我和你妈妈志同道合,在一个共同理想和信念下,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相携,七十年多了。”而后,又叫儿媳转告孙女小重,除了要继续学好专业外,还要多学习社会科学,包括哲学、社会学等,不要对政治不关心,心里要有个是非标准,心中要有真理,叫她做一个对社会有益的人,一个追求真理的人。
2005年11月15日13时46分,任仲夷老书记与世长辞。任老走了,带着对人民的至诚至爱和对亲人的深情眷恋而走了,带着人们的无限感谢无限敬重走了。这对王玄来说,无疑是最为沉重的打击。一年之后,在任老逝世周年之际,有记者采访了王玄大姐,她仍然悲痛不已:“他(任老)离开我以后,我看到什么都会想起他,他在我的脑子里抹不掉,一举一动都留在我心里。我只好自己克服。睡觉的时候‘一二三’地数数,这样才能睡觉,不然还要想他,想不想还得想,不想都不行,这个斗争太困难。”任老走时,王玄尊从任老遗愿,丧事简办,不搞遗体告别,不开追悼会,一切从简。
当我们问王玄,她认为任老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毫不迟疑地说:“我说了不算,要人民群众来评价才中肯。”何等客观,何等睿智。任老一生中最大的嗜好是看书,从领导岗位退下来后仍然如此,晚年因病眼睛几乎不能看清楚报刊文字,他将两个放大镜重叠绑在一起,自制了一个“双倍”放大镜来读书看报。我刊刊名为任老书记亲笔题写,我们也曾有幸和任老交往,对任老这些我记忆犹新。而当我们和王玄大姐说及,她就露出甜蜜的笑容,幸福得像个恋爱中的少女,仿佛此时此刻,任老就在她身边、眼前……
1997年那一年,任老为了纪念自己与王玄结婚60周年,在他家的院子里亲手种下了两棵榕树,还把两棵树干捆绑相连,命名它们为“钻石榕”,向人们显示了任老和王大姐这对革命老夫妻那历经风风雨雨的坚贞爱情。
任老何曾辞世?王姐也还年轻!任老王姐这对革命伴侣赤诚相待,患难与共七十余年,为国为民任劳任怨服务一生,在我们心中,他们是恩爱夫妻楷模,坚贞伴侣典范,是不老的爱不老的情不老的传奇。如今的王玄虽已白发,但她心中满爱心中满情,我们祝愿她相信她,岁月丰盛,人生不老。